■姜 悦 周 敏 陈 泉

网络文艺经过30多年生长，到今天其影响力已经不容忽视，大有与传统文学分庭抗礼之势，在有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浙江省在网络文艺上一直领跑全国，业已形成“网络文学的浙江模式”。除杭州外，温州、宁波、台州三地的网站文学发展态势也令人瞩目，他们皆拥有相当密集的网络作家群，其中不乏“大神级”作家，大大推动了当地的文化产业、文化经济。嘉兴的网络文艺亦有颇多可圈可点之处，不仅有南派三叔这位现象级网络作家，而且梅子黄时雨、蒋话、红了容颜、潘婼悕、麦穗、张廉等作家，也在竞争日趋激烈的网文圈打响了自己的名气，在言情、悬疑、玄幻、职场等多个热门网文类型创作上都斩获了不俗的成绩。2017年6月，嘉兴市网络作家协会成立，要想更进一步释放网络文学的嘉兴能量，除了要在这些热门类型上继续努力之外，与嘉兴的地方文化相结合，充分激发地域优势，可以说是一条相当可行的道路。

说起嘉兴地方文化，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源远流长的红色文化、历史文化，而红色已经成为这座城市最为鲜明的底色。如何守好“红色根脉”，传承红色基因，全方位发展红色文化，是近些年社会各界深入思考并付诸实践的一个重要问题。红色文化自其诞生之日起，就是一种包容性的文化，尤其是对民众文化、民间文化的包容，其文化领导权的取得，在很大程度上正是这种包容性的结果。而新时代嘉兴人文精神也在强调“和美”，即在包容多元中创造和谐之美。在此意义上，网络文艺当然应该被纳入到红色文艺、红色文化当中来，并积极地思考二者有机结合的可能性。更何况，从2018年起，网络文艺的现实题材创作开始崛起，并受到各方越来越多的关注与推动，这是思考二者相结合的最佳契机。

实际上，近年来，嘉兴一直在着力打造“红色网络文艺”的基地，用红船精神推动网络文艺的创作。这主要表现在：一、从2018年以来，嘉兴市网络作家协会发起了三季“红船精神”全国网络文学大咖征文活动，并先后结集出版了《红蝶》《红雨》《红霞》等3册红色题材网文作品；二、2019年11月30日，夏烈、蔡骏、燕垒生等网络文学大咖齐聚嘉兴研讨现实题材创作；三、2021年6月5日，网络文学作家党建基地在嘉兴揭牌，这是国内第二个网络文学作家党建基地；四、2022年1月13日，在嘉兴市委统战部、民盟嘉兴市委会与浙江省作协新文学群体工作委员会的联合推动下，网络文学“红色根脉”创作基地成立，并召开了网络文学抒写“红色根脉”主题沙龙。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们认为作为嘉兴市的网络文艺研究者、批评者，是时候提出一些兼顾学理性与实践性的思考与意见，为嘉兴市打造“红色网络文艺”标杆城市提供助力，并期待能有利于实现嘉兴网络文学的跨越式发展。

首先，必须要指出，红色文艺和网络文艺的结合是可行的，网络文艺完全能讲好红色故事。从革命文艺、红色文艺的历史看，我们有一个用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如民间形式）讲述红色故事的传统，这个传统总体上是成功的，是值得借鉴的。其成功的关键，在我们看来，一是红色文艺主动把自己深深地扎根到民众中去，对民众表示了充分的尊重。二是把政教目的非常有机地融入到普通人的审美、情感以及民间的情理之中，理从情中来，又还原到情中去，同时顾及商业性和娱乐性。这是一种“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文艺路线。有人认为，网络文艺之所以繁荣，正在于它的“野性”（“没人管”），这个观点不是很全面，“管”与“放”，应辩证地看，更何况，红色文艺作为今天的主旋律文艺，就是应该消化、吸纳当今最受老百姓欢迎的文学形式。对此，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也强调指出：“要适应形势发展，抓好网络文艺创作生产，加强正面引导力度。”在我们看来，“加强正面引导力度”，不仅要在机制层面加强建设，而且也应拿出优秀的主旋律网络文艺作品来，使其在与各种文艺作品的竞争中体现出优势。

其次，从历史成功的经验看，红色文艺要想从网络文艺中结出硕果，成长出真正的红色网络文艺，还需要充分尊重网络文艺业已形成的一些审美特征与叙事模式，如小人物设定、“金手指”的设定，升级、打怪的“爽感”叙事等。这些都可以、也应该在“红色网络文艺”中加以利用，当然也可以改造和创新，使其更加激发打动人心的力量。这实际上就指向了我们在面对社会主义文艺时经常要谈到的“普及与提高”中的“提高”问题，但提高要一点一点来，要从普及的基础上去提高，而不是凭空提高，不能完全不管网络文艺已经形成的并被认可的那些特点。

第三，如前文所言，这几年网络文学中的现实题材创作兴盛，并受到了各方的关注和推动，这是红色网络文艺发展的契机。不过，在此要再次强调的是，即使是现实题材，也还是应照顾和遵循网络文艺的特点，这涉及何为网络文艺以及网络文艺之必要性的根本问题。网络现实主义，还是应不同于一般的现实主义（如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主旋律现实主义），网络现实主义应该为“无边的现实主义”做出自己的贡献，它应该仍然可以去召唤网络文学的“魔法时刻”，不要去排斥“金手指”，而是在其前提下，追求情与理的真实、可信与感人，从而揭示出生活的本来面目与社会历史的发展趋势。在这方面，“强国文”创作的大神级作家齐橙就是非常值得关注的典范。主人公的“穿越”使其具备了预见历史大势、见证中国崛起的机遇与能力，在这个前提下，讲出了国家富强的好故事，并且将个人的自我成长与实现社会共同富裕完美地统一。

第四，现实主义和“魔法时刻”相结合，应注意以下两点：其一，不能为了爽而爽，如一些“抗日神剧”那样，虽然真实地表达出了中国人民对侵华日军的恨，但罔顾现实逻辑，也把抗日这一庄严而神圣的历史重大事件，表现得太过容易和随意，反而减弱了抗日的意义。叙事要好看，需要有矛盾双方的剧烈冲突，但无论从现实主义的角度还是从娱乐好看的角度，都不能把反派设置得过于羸弱。从“延安文艺”到“十七年文艺”，对此都有充分的讨论，值得我们反思与借鉴。其二，对“金手指”的理解也不能狭隘化，可以不用穿越，不用身披“系统”、怀揣“法宝”，但却可以是一颗“仁心”以及在一颗“仁心”之下的超强办事能力、为民造福能力等。如小桥老树的《侯卫东官场笔记》、谢荣鹏的《首席医官》等，都是这方面的经典作品。

第五，虽然网络文艺追求的是阅读“爽感”，但对“爽”的内涵可以扩展，这部分回答了前文所说的“提高”问题。网络文学的“爽”用学者黎杨全的话来概括，它包括了“占有感”“畅快感”“优越感”“成就感”。细察之下，这些特点都与丛林法则中的“强大自我”相关联，整体上是个人主义式的。现实题材、红色文艺进入网络文艺，可以大大丰富这一内涵。实际上，网络文学自身对“爽感”的设定也在改变，例如在《修真四万年》这部科幻加玄幻类型的优秀之作中，就书写了自我牺牲式的豪情以及集体主义式的“爽感”，也即在“协调、合作、发展”中“共赢”的“爽感”，并赢得了普遍的称赞。这种新的“爽感”书写也在《橙红年代》《朝阳警事》《浩荡》《俗人回档》等多部现实题材优秀网文作品中出现，“红色网络文艺”正可以因势利导，在创作上更上层楼。

最近两年，因为参与一些现实题材作品的评奖活动并撰写过相关评论，从而接触过不少这一类的作品，我们发现如果对照前文的标准，存在不少不那么令人满意的作品，有一部分作品和传统意义上的现实题材创作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借网络文学的名义进入到评选中来。不是说它们写得有多差，部分作品从纸质文学的评价标准看，还是有不少亮点的，但这很大程度上失去了网络文学之所以是网络文学的意义，也就难以发生化学反应，使彼此都上一个新台阶。这多少是令人遗憾的，希望嘉兴在推动“红色网络文艺”创作的繁荣上，能够更好地遵循红色文艺与网络文艺的规律，另外再适当借鉴温州等地发展网络文艺的经验，如聘请网络作家进高校，发挥本地创作与批评的双重资源等，从而全面发挥红船精神的引领作用，为浙江网络文学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同时也希望相关部门能充分运用“管”与“放”的辩证法，在正面引导网络文艺的工作上可以更为精细化。

  （作者单位：嘉兴学院文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