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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韵】那一片片浅浅的湖丨吴顺荣
2022-07-16 10:23

水田,为乡村铺了一方一方的绿地毯,也添了一片一片浅浅的湖。无数的生灵在这浅浅的湖里编织着江南水乡最生动的风景。秧苗刚站直了腰,就一天比一天见长,水田里堆砌起来的这方绿色,一天比一天厚。 一棵棵苗丛间,泥鳅正自由自在地游动着,嘴巴边舞动着的一对须,虬髯飘飘似的美,一有动静,尾子一摆动,箭似的钻到浮土中去了,搅起一片浑浑的泥水。

水里的泥鳅滑得很,要想抓它,只有用两只手悄悄伸到它的身下,然后轻轻地双掌合拢,才能把它捧上岸来。田螺犹如一枚枚棋子,散布在水田的各处,看得清楚它们移动过后泥土表面画下的一根根线条,见一粒,拾一粒,随手往篮子里丢一粒。正如那句歇后语所说:“三个指头拾田螺——十拿九稳。” 

一场持久的暴雨过后,水田里的水很快会漫上苗稍,人们赶紧开缺放水。也许田里的水比河里的水好玩,那些鲫鱼和小鲤鱼会抢着活水逆流而上。只听见出水口哗啦哗啦地响,一尾尾鱼儿争先恐后地迎着流水冲锋陷阵。于是,聪明的人设计出一种专门对付它们的渔具——退笼。

每当开缺放水时,只需把退笼掩埋在缺口,鱼一上来便钻进了笼子进退不得。上到水田里的鱼,好像来到了鱼乐国里,精灵似的,东荡西游,脊背一闪一烁的,快乐无比。待到田里的水放到半干,那些贪玩过了头、来不及撤退的鱼,就被困住了,老远也听得见鱼尾巴扇得扑扑的响。 

在绿茵茵的田埂上,两边疏疏地布满着各种洞穴。有鳝洞、蟹洞、蟛蜞洞,当然还有蛇洞。黄鳝洞巧妙地设在水刚好淹没的地方,洞的边缘光溜溜的,一个黄鳝嘴黄豆似大,隐在洞口。黄鳝常常从洞里探出来,水田里就多了一段段横七竖八的“黄带子”。

捕捉黄鳝,除了用钩子钓和用鳝笼张,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晚上用灯光去照,名曰“照火鳝”。一到晚上,黄鳝大多喜欢在洞外的水田里活动,见到灯光,似乎被这美丽的光束迷住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伸出鳝夹去夹,一夹一个准。 

螃蟹平时在水田里很少看到,“八月河蟹满田爬”,每到八月,水田里的螃蟹就多了起来。它们或蛰居在扁扁的洞里小憩,或蹲在水田的高处晒太阳,快快乐乐地吐着明晃晃的白沫。水田里更多的是蟛蜞,它们是螃蟹家属中的“小矮人”,有青颜色,也有红颜色。它们也许没有固定的洞穴,有时会出现在蛇洞里,所以我们戏称它们为“蛇枕头”。别看它们闲来无事常在洞穴口拨动起毛毛糙糙的小腿,其实机灵得很,想去拿它,你的手还未到,它便忽溜一下钻进洞去。

 赤脚走在田埂上,踩着软绵绵的小草,哪怕你脚步放得再轻,面前一路的田鸡和葛多(一种小青蛙),就比划着弧线,朝两旁的水田里“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这些小精灵们,“呱哒哒、呱哒哒”地吵闹了一宿,竟没有半点疲倦的样子。与青草、稻苗一般颜色的蚱蜢,支着壮实矫健的腿,在草丛、苗叶间蹦蹦跳跳,赶得紧了,索性振起薄翼边跳边飞。 

在这片绿色的浅浅的湖里,有时能看到细脚伶仃的白鹭,在田埂上高视阔步;在浅水里文人雅士一般地踱着。它们常常潇洒地舒展轻盈的翼翅,洁白的裙裾在流淌的阳光下泛着灵光,美丽的头颅一点一点地低下又扬起。一阵风吹来,白鹭“嘎”的一声,顿时从绿色间飞腾起来,斜斜地裁碎了这片蓝天,像一条条白绸带在天空里打旋曼舞。再没有一只鸟儿如此神韵依依,再没有一种舞姿更为飘逸优美。 

水田里还有别样的情形:黄鼠狼在村子里没有偷到鸡,便在田埂边捕捉泥鳅。田鼠正在偷吃新谷,地上堆着细碎的谷壳。水蛇盘住了青蛙,听得清那无助的青蛙断断续续、渐衰渐竭的“咕咕”声。螃蟹吃田螺,还会吐壳,黄鳝吞蚯蚓,好比人吃面条。

那些令人讨厌的麻雀,叽叽喳喳、忽起忽落,不仅捕捉虫子,也啄食谷子,常常赶也赶不走,吓也吓不跑……水田,这一片片浅浅的湖呵,充满着无穷的乐趣和诱惑,令人向往,令人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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