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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夜色入户|陈意博
2022-07-16 10:23

有夜色入户

推窗远望,夜色入户,夜来清冷,更兼有风徐徐,竟使我清醒不少。躺回床上也再无睡意,我索性披衣下楼。将这长夜寂寂变作秉烛夜游。

  步行下楼,抬头望天,星星不多却明亮,像极蕾丝卷边的丝绒晚礼服上点缀的碎钻。夏夜是蝈蝈的王国,枝梢上你都看得见它们的影子。或者甚至于不必看,闭上眼睛,那染上竹音的清鸣便将充斥你的耳膜了。在万家灯火俱寂的深夜,它们的鸣声显得更富情调,高低错落,各有分工。

  或者因为傍晚下过雨的缘故吧,路旁灯下梧桐的叶仍滴着细细的残液,滴滴答答,偶有停歇又立即接上,恰似初登筵席的琵琶女局促、羞赧又慌张,心里做着柳七打马、彩衣游街的梦,轮指拨弦又如何?不会有片刻错乱。

  时气节律来去款款,均匀合腔,梧桐移栽进小区也有了年头,却或许是与浙东温热多雨的气候不相适应的缘故吧,虽然不枯不死,倒也不见生长,仅有的几片叶子孤弱得可怜,麻雀尚且不愿营巢做窝,又如何载得起最初人们引凤栖凰的美好愿望。

  只是我的疑心未必作准,西湖边上不就有一条遍栽了梧桐的林荫大道么,不信甬杭相邻,便有“淮南为橘,淮北为枳”之憾。现在回忆起来,那西湖边上的梧桐当真高大繁密,树杈分层而上升,收拢成树冠,如盛大的喷泉,几可做避雨之穹。树在记忆里犹嘉美若此,何况那段杭州行的山川风月、鸟兽人物呢?

  行走之间,沉于思虑,未能掩藏住脚步声响,走过一株樟树,竟引得鸟雀纷飞。夜色浓重,分不清毛色体型,便只好一概称之为乌鹊。樟树下本不明朗的星月光被树影切割得破碎幽深,树根处似有香花几许,看不清晰却可听得水珠滴落细密,有风滑过,如皇历翻页,似流年低语。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井旁。小区所在本是村庄,因城市扩建需要才拆迁做了居民楼,原先的村里人大都搬走了,那口水井是他们留下的唯一印记。物业也曾尝试将其封存,可那些栅栏路障,从没坚持过三天,后来也就渐渐作罢。于是井边便成了全小区人纳凉、谈天乃至斗牌下棋之处,偶也用于取水,却早已不是主要用途了。

  而今夜间观井,模模糊糊,这白日里最普通最熟悉不过的物什却显得高大起来。听人在书上这样写:“一个长长的竹棍扎在杩槎上,竹棍的一头固定一根铁索,铁索有挂钩,把水桶挂在挂钩上,探入井里,打水。竹棍的另一头,坠一个大石块,竹棍成了杠杆,把水提上来。这就是打井水的桔槔。”只是这类归属乡村的巧宗碰见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的城市大不了是要吃瘪、被冷遇、不被待见、怀才不遇的。

  只是用与不用又有什么关系呢?倒便宜了我这般深夜四处逛荡的闲人,得见月亮挂在桔槔上,面影沉在水井底。井中与壁沿的苔藓更有意趣,交横漂浮,如竹柏影。不同于沈约诗里的“长风隐细草,深堂没绮钱”,喻故园破败,故人凋敝,水井边的苔藓,总是水意绵绵,象征着人丁繁茂,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井边的人,用木桶和绳索朗诵生活。

  逛了一大圈,兴尽而归,仍卧于榻上,小窗切割夜色,涂抹堆叠,皆是树月鸟虫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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