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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评论】小说的侧颜——以但及近作《钟》《露天牌场》《石门湾》为例 | 尤佑
2022-07-15 10:30

但及


是怎么想到“小说的侧颜”这个题目的呢?作为一位中学教员,非常不幸,提到小说,就中规中矩地讲“三要素”?仿佛不讲三要素,就不得法,就不懂小说,就不能教学生。事实上,人物环境情节早已成为小说的表面肌肤。鉴于此,我在写小说评论时,常常受到掣肘,常被人问及“这个小说写了什么?”“情节好不好看?”之类的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当下的优秀小说有些是“反情节”的,毕竟我们的生活波澜不惊、暗潮涌动,而小说不是知识,不是经验,小说的内部结构、人物关系、情境变化常常超越小说本体的三要素,而成为我关注的重点。


再有,我与小说家但及认识8年有余。他的面相,在我很熟悉,亦如他的小说,我读的也不少。但对他的一张照片,一直抱有疑问,我指的但及新浪博客博主头像上的那张——身在尼泊尔某山峰,手执登山杖,头戴鸭舌帽,眼看远方且笃定,在旁的是高峰上的野草……这是一张侧颜照。每每看到这张照片,我都怀疑那是不是另一个人。


由此观,一旦认知固化,事物就变得无趣。倘若,小说家还局限于人物、环境、情节的设定,那么就可能会写出陈腐之作。用日常的语言去修复普通人生,具有恢复生命光环的文学力量。小说家但及在创作中短篇小说时,经常有不问来去,只问当下,他的创作耐心以及坚持侧颜为中心的创作方向,值得细考。


短篇小说《钟》,发表于《长江文艺》2022年第5期。倘若,你不细读,很容易忽视“钟声”的存在。当“我”莫名地接收了“姑姑”的遗产,在清风苑的陌生而盈满霉味的屋子内打量墙上的旧照时,一种发自当下社会“自闭心灵”的鸣音响起——“突然地,屋子里发出一个声音,怪异且猛烈。当的一下,又当的一下,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吓了我一大跳。原来是一只挂钟。老式的挂钟挂在墙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仿佛正在提醒这屋子里的人。”当读者隔着文字“听”到这沉闷的钟声,人生的虚无与孤独、世相的荒诞与警醒,小说家的巧妙设计与社会截面的呈现,定能撼动人心。


初读《钟》,我读到了《我的叔叔于勒》的结构,若瑟夫的儿童立场,与“我”在童年时对姑姑的印象一致;后来,随着陌生姑姑的死亡,通过遗书重新确立了“我与姑姑”的联系后,我看到现实版《佩德罗·巴拉莫》的样式,小说以恰到好处的陌生感,复原了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她被尘封得太久。而“冥想即时间的终止”,钟声响起,唤起了死寂生命中的价值和意义。


物化的“钟”就是该小说的侧颜。而经济萧条的背景,是小说的另一个侧面。但及在塑造“我”获得一笔横财时,把“我”的生存境况展示了一遍,从五金厂下岗、再创业,被妻子冷嘲热讽,内心的落寞无处释放。通过“我”对姑姑的态度,我们可以发现在当下中国中两种生活态度:其一是唯利至上;另一种是艺术为上。唯利是图者占据了社会的主流,“姑姑”这样的杂技艺术家才被掩盖了,其艺术理想到头来只是一场虚空。借此,小说反映了当下普通百姓的精神状态。


但及在创作中短篇小说时,尤其注重小说内部的气息。他曾说:“我是一个痴迷旧物的人,经常骑着电动车去破落的工厂、老旧的理发店、荒凉的墓地,寻找生活的气息。”在我看来,这样的“身临其境”是创作小说的必杀技。


刊于《花城》2022年第3期的《露天牌场》,具有浓郁的底层生活气息,并印证了“唯有欲念止虚空”的现实。故事发生在城乡接合部,露天牌场与花圈店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花圈店的生意惨淡,单身男主更是寂寞难耐,在虚空之时,一个身材姣好、个性直率的外地妇女进入了他的视野。他们的关系从“借厕所”到“借钱”,小说家借此引导读者观察社会与人生——陌生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处于离婚状态的花圈店老板将“弱者互怜”上升到“人性良知”,不仅给了美味的“青团子”,还给出了几万元积蓄。在所有人都确认“男主”因为欲望被骗钱财时,他收到了来自四川某地的特产和音讯。但及再次向人们宣扬了社会良知仍在,即使人们将信仰丢在了露天牌场,我们仍要坚守良知。唯有温情,我们才能抵抗彻底的虚无。


中篇小说《石门湾》发表于《青年文学》第5期,这个小说的背景发生了吴越国的分界地——石门。围绕这泥沙俱下的运河水,一段救人与报恩的故事徐徐展开。当然,小说的侧颜是不同知识层次的人对同一件事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被救者范明是留洋医学博士,救人者老木是犯过错的糟老头。救人本是陈年旧事,因范明荣归故里,偶被提及。两个阶层的人得以相交,老木以为心怀感恩之意的范明可以提升自己的生存尊严,他不需要金钱,只想让“干儿子”替他整修旧房子,以此来弥补亲情缺失的晚年生活。但范明并未意识到“干儿子”与“干爹”之间存在某种温暖,或许他从内心里排斥这底层的糟老头子,更不会顾及他人的尊严。从不同的角度审视人性,读者会发现并无决定的对错与恩仇,只是立场不同,侧影定然不同。


修复、臧否、陌生、萧条、虚空……普通人生,同样值得探究。但及一直在中短篇小说的路上耕耘、精进,他的小说始终坚持开凿灰色地带的隐秘空间。在一地鸡毛的琐碎日常中,探究人性的可能。只能说,小说的侧颜令小说本身更立体、更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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