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边的弄堂，清静，整洁，少有车辆经过。围墙脚边，有位大妈摆了几样新鲜蔬菜。我路过时，见她正举着二维码小纸牌，让一位买客扫码。

这个摆地摊卖菜的人，大家都称她陆婶妈。我认得她，缘于向她买菜的过程。上春时节，小菜少，有点难买。弄堂里偶尔来的卖菜媪，弥补了居民的需求。马兰头，时鲜，她开价16元一斤。睹物生情，想起早年，我祖母的乡友阿娣婆婆，为赚几块去杭州烧香的盘缠，冒着春寒，挑马兰头时，清水鼻涕挂到田岸上。老人挑马兰头的辛苦，顿现眼前。虽然野生越冬的马兰头，朵小，色深，显老，但味重，极香。想吃，我没还价，买下了。付钱时，卖菜媪特别开心，说：喔，你用钞票买，好煞哩。

 原来，有人要买她的菜，但没现金，要扫码付钱。菜媪听说过手机照照就算付过钞票了，对此她心存疑虑。她没有手机，几个要买菜顾客无奈放弃。我知道卖菜老人基本不会微信收款，若出门买菜，随带现金。凡在地摊买菜，直接付钱。一旁拿了把菜苔的少妇，见我付现金，搭讪道：你帮我付5元钱，我微信转还，好伐？我二话不说，给了少妇5元钱。而后，我们的手机一扫码完事。大妈再次向我道谢：好煞哩，好煞哩。

 后来，几次向这位大妈买菜，知道了别人称她陆婶妈，我也就这么叫她。一来二去，算是熟人了，也就了解到她种菜卖菜的心思：种惯了地的她，见小村征迁后多年没开发，觉得地抛荒可惜，便随原村老姐妹也“回”家开荒，种起菜来。菜自家吃不完，卖几个活来钿。陆婶妈还悄悄告诉我：小辰光，屋里穷。亲妈（祖母）难得从碗盏厨角落里摸出个旧布包，挪了几分钞票拨我，我开心煞哩。现在，我做亲妈哩，孙子难得来，叫我一声亲妈，我总要像模像样拨伊几个铜钿。

又一次向陆婶妈买菜时，她头颈里挂了张胸卡样的二维码。我很意外。她有点羞涩，说：一道卖菜的老姐妹，备了“二会妈”。我和儿子讲了，媳妇帮我弄了一张。卖菜方便点，省得人家呒没钞票，想要勿好买。不过，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菜媪，带了几分失望又同情的口吻对我说：我比伊顺当。伊卖菜格钞票，到了儿子的“二会妈”里，向儿子要，儿子勿耐烦：“一点点钞票，集集多，一道拨。”陆婶妈自豪起了：“二会妈收了几次菜钿，媳妇就拨了我几张十块头，一数，八张。我算算再卖几次菜，也呒没介多。”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轻声说：“伊是要我图个开心，我晓得。”我听罢，默默为这位媳妇点赞。勤劳知足的陆婶妈，摊上这位通情达理的儿媳妇，是一种福气。

 眼下，陆婶妈地摊上紫色的茄子，浅绿的豇豆，脆嫩的生菜，还有刚刚掰下的玉米，样样新鲜。我还注意到她备下装菜边皮的袋子，以便收摊后，保持路面清洁。

 我选了几个玉米，淡绿色的外皮，玉白色的长须，看看也有趣。陆婶妈过秤后报了个价。我说，钞票，还是“二会妈”。她觉得我在学她说二维码的口气，哈哈哈，笑着说：随便你，好煞哩。这次，我打开手机，扫码付钱。

 陆婶妈种菜开心，卖菜微信收款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