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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一种凝视 | 全陈蓉
2022-06-06 11:38

陶身体的舞蹈



今年,陶身体剧场因为疫情结束了14年的梦想,退出了舞台。


想起几年前,我在上海观看“云门舞集·陶身体交换作”,首次看到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陶身体剧场那种以身笔画圆的舞蹈方式。每个舞者像球体般滚动、旋转、折叠,如云流水般柔软、灵动、舒展、流畅。这种极致放松又极致控制的表演方式,完全颠覆了我对舞蹈的一种认知。我感受到人的身体真是奇妙的东西,有无限的可能和张力,也可以极致地控制,强大得足以支撑每个人漫长的一生。但有时,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边晚上,我边看陶身体剧场视频直播,边临王羲之的手札。当看到舞者把身体打开、折叠、转动、旋拧、旁提,脊椎的开合就像链条一样千变万化,身体则像画笔般细腻流动、自由写意。而我正临摹的《二谢帖》《得示帖》,也如身体的舒展起伏,在轻重缓急中内擫外拓,在揖让与抑扬的气势中颇见骨力,与陶身体舞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圆运动让我想到小时候的晚上,我和弟弟早早上了床,以头为支点,把身体翻滚、蜷缩成一个圆。两个人轮流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滚到床头。一边滚一边笑着闹着,那种纯真的快乐至今仍咿咿呀呀在记忆中回响。


孩童时也喜欢跳皮筋,双手撑地,身体尽情向上空伸展,从皮筋这边翻跳到那边。皮筋举得越高,身体伸得越直才能翻跳过去。那种身体被打开的瞬间,有着无穷的乐趣,也是舒坦的一种放松。


舞者把身体作为语言进行演绎,而我们在寻常的日子里往往很少关注身体这一与生命息息相关的存在物体。当身心超负荷运转时,那种疲惫让人沉重得有种压迫感,却又无力挣脱。我按照陶身体剧场直播时的方法,以最慢的速度从卫生间走到房间,再慢慢地躺到床上。此时,身体好像存在于意识之外,轻得仿佛与躯体脱离。


“身体到底是什么?”我问医生。 医生说:“身体就像打门球,进得累了就要学会退。”但历经太多岁月的摧残之后,再怎么退也是徒劳。


雨果的《悲惨世界》里有一大段关于城市地下管道的描述,其中有这样的细节:“巴黎古老的下水道就是这样弯弯曲曲,四处皲裂,沟底残缺不全,呈碎裂花纹,被泥坑切断,路线奇怪地成直角拐弯,不合逻辑地升降。”看着这样的文字,不禁想到自己身体里的血管经过几十年的流通,是否也会如此被淤塞?


腰不慎扭转,久坐后需蹒跚着一点点起立。去医院推拿,医生如疏通管道,从腰部推向背,再由腰推向腿,如遇堵塞的穴位,就会钻心疼痛。再推拿几次,痛感渐渐减轻。


清晨,盘腿静坐,在一呼一吸中放空一切,感受着血液循环,让气血流畅。下午三点,用“腹式呼吸法”,静静地喝下七道热茶,慢慢感受着茶汤在身体内温润、舒心地流淌,让身心合一,渐渐松弛。


三岛由纪夫在《太阳和铁》中说:“我把自我当作房屋,我的肉体就仿佛成为围绕着这座房屋的果园。我既可以精心地耕耘这片果园,也可以置之不顾,让野草任意丛生。”“心血来潮,我就开始拼命地耕耘这片果园,为我所用的就是太阳和铁。”


陶身体虽然解散了,但他们把脊椎作为核心支柱的身体美学深深地影响着我,让我开始对身体给予凝视,学会更好与它相处,不断与之呼应、和解。在孜孜不倦的探寻中,尽可能发挥身体最大的能量,让生命更加充沛、圆润,追逐未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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