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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快朵颐】茶叶蛋 | 潘城
2022-06-06 05:43

插图   善见



“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这句民谚已成历史的尘埃,但茶叶蛋还是香呀!茶叶作为调味料而能成名者,估计没有超越茶叶蛋的,“一颗永流传”。


央视找我拍一期杭州茶文化,其中的文本选了汪曾祺的《寻常茶话》。汪公的散文,言味意趣不但妙,且藏得深。他所谓“寻常”,其实尽量写出许多并不寻常的茶话。其中多有以茶入馔之处,比如提到自己试煮茶粥,当然也提到了一句“太次的茶叶,便只好留着煮茶叶蛋。”


正是为着这句话,编导安排我到萧山与诸暨接壤的欢潭老街上拍一个吃茶叶蛋的镜头。阿姨提前一晚准备了一大锅“龙井茶叶蛋”。粗老的龙井茶本就高香,煮出的蛋,更是香飘半条“萧绍古道”。阿姨说里面还要放些梅干菜,吊鲜、增味,那是越地特色。蛋壳要一只只敲碎,入味、着色,剥壳后显出冰裂纹。茶叶的清香驱除了蛋腥,又中和了蛋白质与胆固醇的腻。


导演每“咔—”一次,我们就得再吃一个,一连吃了三个,让我想起陈佩斯的小品《吃面》。可我边上的小胖子吃了四个还想吃,足见白煮蛋与茶叶蛋的区别。


我最初在嘉兴老家吃到的茶叶蛋是自家用粗老红茶煮成,并无好感。印象深的是十多年前在临安城里一个超市门口煮的五香茶叶蛋,简直香飘十里,大约与临安多产好茶不无关系,据说还加了肉桂等中药材。武夷山天心岩那几株价值连城的“大红袍”母树对面有卖“大红袍茶叶蛋”,游客无人不吃,我们排队去尝。从此我知道,凡是焙火后的茶叶,如闽北乌龙一脉,尤其将那些焙火过头、焦黑如碳的茶叶煮蛋,香、味超群。


后来我们回学院试制,拿筒骨熬汤做底子,用武夷岩茶或凤凰单丛再焙火后入汤,多放香料及砂糖,卤过夜,那茶叶蛋高香、肥腴、鲜美,蛋黄起沙,可以入茶宴。常人能连啖三五枚,非常人不计其数。


为了这次拍摄,我专门致电老家的作家陆明先生,他年轻时与汪曾祺有交往,对茶与美食有“一式一样”的理解,可以接通文史。汪老在文中说自己1947年时到杭州虎跑,花一个大洋喝了一杯龙井茶。陆明年轻的时候也跑到那里花了一元钱喝了一杯。都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人生中难得的青春的惬意。此后岁月,大家都颇不轻松了。


汪曾祺又忆幼年尝过祖父紫砂扁壶中香酽的龙井茶,从此每喝龙井就想祖父。陆明先生告诉我,汪公祖父是“拔贡”,大地主、学问好,亲授启蒙之学。汪曾祺幼年丧母,祖父疼他,继母对他也好。十来岁离开高邮,阔别了大半生,《沙家浜》威名远播时,也与老家互不通信。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过境迁,汪公回乡,年迈的继母尚在,见面第一件事,跪下磕了三个头。陆明说:“他们苏北规矩大!”


扯得远了,又是龙井茶,又是茶叶蛋。茶人附庸风雅惯了,动辄“琴棋书画诗酒茶”。而茶里终归要有下脚料,有粗老、陈年的茶叶,低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极点,低到尘埃里还要开出花来——我看,也就是茶叶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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