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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云扫墓” | 俞建平
2022-04-06 09:19

WechatIMG690.jpeg照片中左三为作者外婆



我已经有六个年头不去墓地扫墓了,我对亲人的缅怀,只是静静地凝视眼前的照片,在心底里自问自答,自说自话。


在过去的生活中,几十年来,只要有家人的照片,我都会仔细保管好。从前拍照少,都是胶卷洗印出来的,留存得很少,更是弥足珍贵。我的柜子里,是满满的照片,满满的回忆。今年由于疫情,有关部门提倡“云扫墓”。我翻开相册,想想逝去的亲人,这也是我的“云扫墓”。


从前没有“云扫墓”。小时候我跟着外婆去扫墓,嘉兴人叫上坟,后来跟着母亲去给外婆上坟。再后来,母亲病倒了,我接替母亲,带领子孙去给外婆上坟。


我还记得小时候跟随外婆上坟的情景。在清明前的某一天,选个天晴的日子,外婆就会把准备好的三、四只小碗放进竹篮,里面有荤素搭配的菜,反正是平常舍不得吃什么,里面就有什么。还有几双筷子,几个酒盅,半瓶黄酒。出门前,外婆用一块布盖在上面,然后嘱咐小孩们一个个出门,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让街坊邻居看出动向。50年前,上坟这个事,是封建迷信,只能偷偷摸摸地去做。 


我们沿着铁路,一路上不断有火车从身边轰隆隆地驶过,呼啸的火车有一股气流,像是要把人吸过去。我抱紧树干,或是抱紧电线杆,然后别过头,眼巴巴地望着火车,觉得刺耳的汽笛声很好听,火车的油烟味很好闻,猜测着它从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 


我的外婆生于1900年,这是一个特别的年代,朝代更替,兵荒马乱,注定了她的一生必然是艰辛的。外婆6岁那年送给人家当童养媳,从小就在黄浦江先后送走了边拾破烂,拣煤渣,渴了就嚼嚼路边的甘蔗皮。后来她一共生了六个小孩,但是在她51岁之前,丈夫及五个孩子,命运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女儿。她的一生不停地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幸遭遇,如此接二连三的悲痛她都能扛过去,顽强地生存着。


外婆生得矮小,却腰杆笔挺,在我的印象中,外婆的身躯不曾佝偻过。我小时候总在她身后,搭上她的双肩,跳马一样,一上一下,粘着她。外婆摇摇晃晃,承受住我的重量。生活的多灾多难没有在她脸上刻下伤痛与哀怨。那时候,在弄堂居民区,经常有逃荒要饭的老人出现,那些来自安徽、河南的要饭人,是真穷,大冬天光着脚丫子,穿的衣服是布丁上面缝布丁,有老妇人怀抱小孩,只讨饭吃、不讨钞票。外婆总是会问起他们老家的收成光景。每当久旱不雨,外婆就会叹气:今年要饭的又会多啊。


外婆除了不识字,几乎无所不能,纳鞋底,做霉豆腐,推磨做年糕、包粽子、拉平板车、砌砖头样样会上手。冬天的早晨,她总是起得最早,先把我们的棉鞋用脚炉捂热,再去菜场买菜。买菜回来,嘴里会哼着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哄孩子们起床。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外婆终于垮下了,得了脑中风。医院回来,外婆手脚明显不灵了,她颤巍巍还是想帮助做些家务,被母亲按下了,外婆默不作声低下了头,她感觉到自己不中用了,成了累赘,非常的自责。


那天,当我用自行车驮她去街道诊所做康复的时候,她显得很高兴,手心里攥着5元纸币,说是看病用。我记得这5元钱,是我第一年参加工作时,从18元的工资里给外婆的零花钱。在这以前,都是我伸手向她讨的。看到外婆执意要把5元钱贴进医疗费,我很心酸,外婆心里一定是觉得自己生病要花钱,拖累孩子,过意不去。 1982年8月,外婆在中风两年后,再一次突发脑溢血而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是外婆带大的,在外婆走后的最初几年里,我下了夜班,总是骑车去坟地里转转。春天里,摘几支油菜花放在坟头,跟外婆说说话,外婆终于不操劳了,静静地听着。我告诉她,我们用上煤气罐了,不用担心我不会生煤球炉子了。


40年过去了,外婆在我心里依旧那样的清晰。我还记得5岁那年,外婆搀我去城东幼儿园报到,那天,她第一次松开了她的手。光阴如梭,如今我也步入了老年行列,在家带孙辈了。清明节,通过我的“云扫墓”,写下扫墓的感想,表达我对外婆和其他先人深切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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