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听陆慕韩先生说过：“金平湖、银嘉善，桐乡是块金钢砖。”

桐乡自古是个富裕的好地方，要过年了，家家做米酒，户户有年糕，年年起鱼塘，杀猪过大年！

“华里丫！”“华里丫！”（桐乡土话，念o. Li. Ya ）

鸡叫三遍，天还蒙蒙亮，猪的吼叫声吵醒了全村男女老少，杀猪师傅左手拉着猪耳朵，右手揪着猪尾巴，从猪棚里拖出一头大肥猪来，“华里丫！”是桐乡土话，猪在问到哪里去呀？

“华里丫？到阎罗王那里去！”猪一听说去阎王那里，死活赖着不走，一路拖着过来，地面清晰地出现了四道深㾗，吃素念佛的三婆婆扭动着一双小脚慌乱关上佛堂门，口中念念有词“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鸡飞狗叫，小孩子高兴地跟着奔跑。

从后埭猪棚一直拉到稻场，杀猪师傅一下将肥猪按在长凳上，用膝盖跪住猪身，取下咬在嘴里的杀猪尖刀，往肥猪粗壮的脖子上捅了下去，“哗啦啦”，热气腾腾的一股猪血直冲地上的直口缽头中，钵头里早已扔进了一大把盐，杀猪师傅摇了一摇刀把，拔出尖刀倒过来，用刀柄揽拌着热腾腾的猪血，“唉— —”肥猪长叹一声，挂了。

早已准备了一口大缸，当家娘娘烧了两大镬子滚水，虽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杀猪师傅还是吩咐再加半担桶冷水，要恰到好处，猪毛才容易退。

唏！唏！杀猪师傅口嘘着热气将猪在缸里翻滚了几转，将肥猪拎出水面，然后在缺口上向猪身内用吃奶的力气向内吹气（听说现在已用打气筒甚至电动）接下来就在缸爿上用铁皮卷成的退毛器，快速刮擦着猪毛，猪头还要用石头来敲一阵子，桐乡人常调侃正在剃光头的哥们：“要不要拿块石头来呀？”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猪身象刚从桑拿浴出来的胖子，白白净净，被铁钩子掛了起来，它闭着眼，面无表情。

“快拿脚桶来！”杀猪师傅取下耳朵上嵌着的西湖牌香烟，深深吸上几大口，早已燃过了大半根，他又一口牛饮了递上的一汤碗茶水，用衣袖将嘴巴一抹，开始进入下一个流程——开膛破肚！

开膛破肚就显得轻松了，尖刀从上往下划下来，紧跟着一大包内脏滚了出来，师傅将大肠丢入粪桶里单独翻出粪便，再拿到河埠上洗得清清爽爽，其余的肚子、小肠、就容易了。汰猪肺头用嘴往里面吹气，反复拍打，太费时间，留给养猪人自己去专门清洗。

晚饭前，每家每户饭桌上都有一大碗猪血，猪油香夹杂着浓浓的大蒜味，还有一碗下作（猪羊的内脏），碗底下是大蒜，上面放着猪肺头和几段小肠，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乡里乡亲的，杀猪宰羊总忘不了让大家分享，远亲不如近邻，礼轻情谊重呀！

三毛头忍不住用手去抓了一段小肠，“饿杀几投胎来呀！看看你的手，象乌几脚！”被妈妈拍了个头颈拳，伸了伸舌头跑了。这天晚上，男人们都搭点酒，今晚有荤菜，也烧糯米饭，做的新米酒已经可以吃了。

不远处传来阵阵爆竹声，喔，今天是腊月廿三，送灶家菩萨上天。

一户人家单独杀猪过年的只是少数，但可以拼杀呀！象如今的拼多多。过年猪肉是少不了的，无酒不成席，无肉不是年。

夏云翔，桐乡濮院人，已书写、出版【夏家墙门】、【毛衫航母】等多部作品，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