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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问千寻大运河】我的外公是大运河的摆渡人 | 清扬
2021-12-31 12:09

大运河桐乡段


“如果没有摆渡船,那么我们从运河塘南到塘北,必须路经单桥这座古桥,就要多走三四里路,太远了。”老妈说,大运河从梧桐镇到单桥以后,接下去是直到石门才会有桥,南北两岸的人家都有亲戚来往,桥太少了,没有摆渡船不行啊。你外公当然会摇船,他摇船去过嘉兴,摇船去过上海。去干什么?卖小猪,卖甘蔗。摆渡是危险的,你要有能力保证自己和乘客的安全。


我还记得当年这只摆渡船的模样,这是个木船,正常只能载四五个人,最多七八个。这只经过不知多少岁月的摆渡船,方头平底,船体较宽大,船上没篷,舱内两边各置一条不太宽的木板坐人。老妈说,摆渡人很辛苦,寒冬腊月,风雨落雪,都要在这个赤膊船上工作。“早上天蒙蒙亮,大概五点左右,老头们起来喝茶的时间,你外公就要出发去船上工作。”


既然这么辛苦,那外公为什么还要去摆渡呢?我说。


老妈说,摆渡这个任务,一直是我们运河塘南土地靠近单桥渡口的两个小队负责的。没有人摆渡,这两岸的村民,怎么进行正常往来?摆渡,是队员自愿报名,小队长从中挑选能够胜任的,一个小队吧,大概有四五个摆渡人,必须能干又态度好。另一方面,在小队出工,只能拿工分,到年结帐拿分红。而摆渡,过客给的摆渡费,是立即归摆渡人个人所得,可以立即补贴家用。


我明白了,外公轮得到摆渡,也是本事。


那么,过客一次给多少费用呢?我问。老妈说,这个不一定的,五分起码了,一般一角到二角。


老爸插话,隔壁的大王渡(靠近石门方向的另一个渡口),我乘过船,收的是一角五分。老妈说,你外公蛮客气,有几个没带钱也就算了,都是乡里乡亲,不差这点。


老妈说,外公年轻时候个高皮肤白,人家都说他像画像上的孙中山一样好看,外婆的阿嫂来乘摆渡船,看中了外公样子好,摆渡服务态度也好,把自己的小姑介绍给了他。外公家当初只有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家境贫困,以为肯定要打光棍的,竟然由于摆渡工作喜结姻缘,而后有了我们大家。


再说单桥渡口。渡口的北岸在单桥村(以前的利民大队),每天随着渡船来回摆渡,自然形成的集市也在北岸。老妈在这个集市上待过五六年,在炉头供销社分店的布店门口摆过缝纫机摊。老妈说供销社卖农民日用品,高毛头有个门面(属于供销社)收小羊(那时农村家家养羊),还有两个茶馆店,其中一个是老金开的。老妈说,还有一家做馒头包子的软糕店,“你记得吗,你外公经常买油条包子给你们吃,你外公心里就是疼小孩,自己舍不得吃。”


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单桥渡口非常有人气。两家茶馆店,老金家的生意似乎更热闹些,老农们抽着旱烟,喝着热茶,说说各种农家故事,谈着农时农事。周边村民们会来赶早市买卖东西,交流物品。塘南的村民也会带着黄鳝泥鳅、蔬菜、鸡鸭等等,乘摆渡船来此摆摊叫卖,渡船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还正常摆渡。经过渡口的人们,有欢喜的笑声,也有悲苦的痛哭。


记得那年我七岁,在渡口,看见一个手脚无措的年轻爸爸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女婴,一旁的一个中年妇女在抹眼泪。大家议论纷纷,我从这些七嘴八舌的话语中,知道这个婴儿已失去了她的妈妈。他们刚乘着大轮船从梧桐镇回单桥,产妇难产,死了。这对母子现在抱着婴儿上了单桥渡口。在渡口,遇到了一群去塘南的乡亲,其中一个年轻女人默默地抱过这个娃,把奶头塞进了婴儿的口里。小孩的哭声消失了,然后,他们一起乘着摆渡船,到了塘南。我站在渡口,看着外公一丝不苟地摇橹。吱吱嘎嘎,橹声凝滞。河水浩荡、起伏,这一群或站或蹲或坐的人们,像被运河的力量给催眠了一样静默。


外公摆渡,外婆送饭。老妈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外公三天两头在摆渡,你外公摆渡的时间最多。有时候,过客少,外公就来闺女的缝纫机摊头看看,笑眯眯地与供销社的高毛头唠嗑几句小羊的收购价,或者用摆渡收来的费用,给外婆扯几尺布。老妈做好了衣服,外婆送饭来的时候,正好试穿。我感觉,这是外公与他最疼爱的老闺女的最美好的相处时光。


后来,老妈在梧桐镇买了店面,外公在运河两岸造了新桥以后,不用从事摆渡工作了。之后,外公没几年就过世了。


我吃着我和老妈一起裹的馄饨,望了一眼在忙碌着什么的老妈。生活越来越好,然而,和蔼可亲,这么会摆弄船只的外公,却永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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